有毒吗 咫闻录 第 4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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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发布日期:2025-07-05 13:28    点击次数:163

    有毒吗 咫闻录 第 4卷

    咫闻录卷四

     飞 云有毒吗

    寰球荡心佚志之区夥矣,最著者, 北路之邯郸,西蜀之蛮营。此不外欺诈自由,宿雾栖霞耳。惟潮州之六篷船,早识游东说念主之底里,尽罗豪客之资财,能使鄙啬者忽然粗犷,垂老者化为少年。相传岭南有王先生,忘其名,浙江东说念主, 老而游幕。其为东说念主也,温厚简默,知识优长,案有疑难,裁度决断,无不周详;度支进出,纤毫无遗。虽超逸阔绰品,而见友东说念主有寄情云梦之事,辄正言劝戒,是以缙闻东说念主医师,重其品行,争相聘延,所得束??亦丰。年余七十, 橐有万金,暮年可怡。归行已决,对主东说念主而辞帐,与一又友以赋离,见其留别诗集杜句云:“ 东说念主生七十古来稀,老迈徒伤未荡袖;石笋街前却归去,五陵车马自轻肥。”

    又集白香山句云:“ 七十无家万里身,一时归去作闲东说念主;风香露重梨花湿,萧索庭前一种春。”此惬心还乡之景也。又见其谢饯集杜诗云:“ 一卧东山三十春,海角民风自相亲;更为后会知何地,锦里献媚有主东说念主。”“ 不嫌萧索无供给,再见无端出饯迟;一饭未曾留俗客,风致儒雅亦吾师。”“ 渐老逢春能几回,别家三月一书来;满堂来宾皆欷歔,且尽生前有限杯。”

    正在酬酢附和之间, 一日,有旧仆杨贵来曰:“ 某有下情,欲以上达,第念相公在广三十余年,足不踵平和之乡,目不视艳冶之色,言之恐拂愤怒。”先生曰:“宁有东说念主诋我以非乎? 宁有东说念主谋我以财乎? 子姑言之。”杨贵曰:“相公接东说念主以礼,待东说念主以德,又谁诽议? 相公名贯一时,威震四海,又谁谋财? 某之所言者,因昨见红妓飞云,极慕相公盛德威仪,谓我能请先生过饮其茶,一挹之光,以五十金为酬。小人不敢欢跃, 未知趣公肯赏驾,使小人稍肥家计否?”先生哂曰:“借此以帮尔财,亦可使得;第寰球未必有如斯低廉之财,恐成画饼, 想欲图我良金。我已行程在即,过而不留,去亦无碍。”因谓杨贵曰:“ 必俟顺说念而往,不成为此特行也。”越日,有同乡张梧庵来访,班荆说念旧,翦韭话情,杨贵在旁伺候。张出,杨贵曰:“相公答拜时,必须用船,可顺说念往飞云船上一排。”王曰:“ 是日尔来随去。”

    杨贵报命。

    至期,引登妓船,飞云接进奉茶。招杨贵入, 即以所许之金,如数与之。先生即行,云亦不送。先生回,即吟诗云:“ 卅载已忘孙寿颦,兹为勤仆入迷津;偏逢白首扫良兴,一诺令嫒此服东说念主。”又过数日,杨贵至妓船,飞云询曰:“王先生回乡否?

    饯行者尚少何东说念主? 子能邀至我船,我备肴核,招饮者不费一钱也。子盍为我介绍之?”杨许诺,径到张梧庵家,说曰:“ 王相公行期已定,公应饯之,一叙乡谊也。”张曰:“ 我有此心, 然居窘乡,心过剩而力不及,奈何?”杨贵曰:“ 船妓飞云, 昨云能请王相公来船,桂酒兰肴,只作宴客者备之也。”张大喜,使东说念主邀约曰:“闻君有远行,行者必以饯。旅寓褊窄,不胜容膝, 故席设飞云妓船,,聊作平原之欢,请勿辞!”先生笑曰:“ 我与尔主同乡,义难却,谨领命。”随作诗曰:“ 莫辞尘土污僧衣,两鬓苍苍兴倍加;天若冷凌弃怜晚节,夕阳应不照桃花。”

    至期,飞云治酒以待, 主东说念主候舟以迎。舟洪水浅, 不成近岸,舟东说念主架木为梁,渡客登舟。正在渡时,船移而板脱,滂濞一声,先生跌入水中矣。飞云急跳下水, 抱先生起, 两东说念主衣衫尽湿。取出锦衣,悲痛适称先生之体。深叹飞云之周到,而夸舟中之富丽也。张曰:“ 以一饭而授先生大惊,心实不安。”先生曰:“ 身虽劳而气犹壮,巧合堕落,何足为意!”又吟诗云:“ 阴森衫绯称老身,满江春色一时新;无端堕落寻常事, 水性养花花护东说念主。”

    不多,铺筵设宴, 飞云把盏供献,曰:“ 先为压惊, 次为上寿。”先生兴来,换盏交杯,拇战决输赢。酌沆瀣,酒醉饭饱,不觉红日西沉。继之以烛,而黑云队队起矣。倏忽风雨大作,逾时不息。酒阑宴罢,诸友各就所欢之船而去,惟先生独存。急欲回寓,奈雨声不啻。张梧庵曰:“天雨多情留晚客,密云深锁到阳台。”先生弄巧成拙反类狗,俯首不答。飞云自归后舱不出。先生为酒所困,斜枕而寝。至夜半,风雨更紧,篷漏床湿,溜滴头上,惊破其梦。高声快什么,竟无东说念主应。惟飞云依声,luǒ体持烛而出,娉娉褭褭,莲步微小。先生见肌肤如雪,不觉情移,持其右臂。飞云乘势纵体入怀,邀携同入房舱。筹谋意浃,午晌方起。

    于是日一至焉, 或间日一至焉。至必饮酒吟诗, 晚留而回。飞云亦颇能诗,一唱一和,竟忘朝夕,而于回家之言,亦不拿起。其集青莲句云:“ 南湖秋水夜无烟,歌舞滞留玳瑁筵;此度鉴识何日见,东说念主疑天上坐楼船。”“我向淮南攀桂枝,不知霜露入秋衣;好意思东说念主一笑搴珠箔,问我西行几日归。”集杜句云:“ 头白昏昏只醉眠,仙女皓齿在楼船;绿云清切歌声上,楚女腰肢亦哀怜。”“来传纤手送青丝,酒肉如山又一时;语尽还成开口笑,渡头翠柳艳明眉。”“ 茗饮蔗浆携统统,此生已愧须东说念主扶;朱颜白面花映肉,物色分明待老汉。”“怀抱何时好一开,隔蓠呼取尽余杯;影遭碧水潜蛊惑,一日须来一百回。”集香山句云:

    “歌乐杯酒正繁荣,乡想销磨每日无;莫怪气粗语言大,骰盆想共彩呼卢。”“乱蓬为鬓布为巾,且喜新正沐日频; 从此万缘都摆落,东说念主间少有别花东说念主。”“ 早潮才落晚潮来,连击三声昼饱读催;此地二年留我住,平生相见即眉开。”飞云亦有集青莲诗云:

    “江水东流猿夜声,棹歌摇艇月中寻;相邀共醉杯中??,希望君恩顾妾深。”“孔雀东飞那处栖,杨花落尽子规啼; 为君留住相想枕,月下嘀咕久不归。”“ 罗袜凌波生网尘,今传尺素报情东说念主;风致音落他东说念主后,欲叹离声发绛唇。”集香山句云:“ 日高犹睡绿窗中,饮作桃花上头红; 自入春来未同醉, 停舟一望想无限。”“重开离宴贵留连,一半春消风雨前;忽忽眼尘犹爱睡,愁凝歌黛欲生烟。”“感物想君叹复歌,正抽碧线绣红罗;双蛾解佩啼相送,漠漠纷繁不奈何。”先生因病,数日未至船上,忽飞云遣东说念主问安,并送诗。先生读之,乃集香山句云:“ 江头相见日薄暮,雨露犹来少量恩;两地也应相忆在,门无宿客对谁言。”

    “灯前谐和一家春,倚石攀萝歇病身;自是命卑如纸薄,每劳存问愧交亲。”“澹烟疏雨间斜阳,独自腾腾入醉乡; 尊酒未空劝未尽,薰笼乱搭绣穿戴。”两东说念主卷帙甚繁, 不成备载。常自叹曰:“ 谁谓风月场中,妓院好意思人,毫冷凌弃义哉! 当我前此堕落落水时,家中纵有妻妾,未必能援之以手,何其欢爱若斯也!”由是爱之慕之,日用饮食以及缠头等项,凡有所需,必如其愿,未曾违怫。未及年,而金尽床头。飞云一开口,始犹假贷以充其欲,继则典衣以赴其请,至于无可借,无可典,而情淡意冷,犹不舍此而他适。前此当说念好友,亦不为礼。龟婆厌其无资,冷眼相视,后竟加以诟骂。飞云犹念其痴情,畀以二百金。先生不辞友一又,暗暗搭船而归。

    夫物之害莫如蠹,东说念主之害莫如妓。寰球东说念主断无有不好色者;其不好色者,皆强以抑之:其或欲附于正人之名,而不敢入于平和之乡者,有之;或生成鄙吝,视财如命,而不愿涓滴轻弃者,有之;或身本孱弱,而畏苦守命者,有之。均非出于情之当然也。孔子曰:“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。”孟子曰:“ 食色性也。”圣贤尚如斯,况蚩蚩之民乎? 今王先生爱好钱财,积之万镒之多,守之三十年之久,年余七十,犹为迷而失守,可知性不可改,爱不可移。然潮邑以舟作居,装成艳冶而笑春风者,不知凡几;王先生独不丧于他妓之手,而独点火以徇于飞云者,亦由飞云之巧于钻营,工于攀附,水火不避,故能使之坠其术中;非若他妓之专以粉面而卖钱也。吾想王先生虽得脱离愁城,他日回乡,入荒荒斋,登危危楼,难告家东说念主服子以情;倘问在广餍足敛财之景,其将何辞以答之? 此事予故未便载,载之以劝异日耳。

    杨 舟

    杨舟,会稽东说念主,勤于朗读,艰于功名,而简练揣摩, 未曾间辍。倦则引锥自刺其股。一夕,斋中, 三更东说念主倦, 忽见灯影间依稀有东说念主,昂首视之,乃绝色好意思人也。骇之,疑以邻女, 问曰:

    “何家女也?”女曰:“吾非邻女,与君有已往之缘,故来耳。”杨曰:“ 怕被东说念主知,有坏好看。”女曰:“更深静寂,又谁知之?”杨爱其娟丽,纳之。早晨,女去;次晚又来,竟至不息。杨曰:“ 夜来明去,又劳跋涉, 心实不安。”女曰:“ 与君缘法不少, 何须挂意。”由是更静必至。杨曰:“ 子来茅斋,已月余矣。到底是何家女子,须实告我。免我时常起疑也。”女曰:“君不可畏,当实告之。”杨曰:“ 伉俪情深,又何恐惧?”女曰:“我乃九尾狐也,因君虽沉潜于学,非特不得功名, 且恐有绝食之忧,特来相救。”

    杨曰:“ 将缘何救之?”女曰:“ 须教尔学画, 日得微银, 不错口。明日开账与尔买色调画笔,以教之。”于是女不且归,竟如夫服。先教以用笔之诀,次教以映衬点苔之诀。三四月间,杨亦知画法矣。两日画鹿一张, 而鹿睛必须女点,自然精神意致,恍如生成,无不爱售。由是杨舟颇得画家之名,而食丰履厚矣。一又来憧憧,皆认为杨得能画之名。而杨之恋女暖和,亦不归家,至妻怨恫,始则请杨回家,诟骂,继而吵闹到门。而女总低心下气,吞声忍气。故其妻亦不蹧跶于女。后杨舟以受气难忍,以女之来历,一一告诸妻。妻曰:“ 既是狐狸已改女形,见东说念主并不避忌,不妨接至家中,同受其益。”杨然之。于是同处一室,已有年余。杨固爱狐之好意思艳,又喜其服事周到,无分歧意,竟不至妻房。妻恨益深, 诉于父曰:“良东说念主者, 所仰望而毕生也。今若此,是有夫等无夫矣。”大哭于庭。其父慰之曰:“ 此乃狐也。闹之必遭独。子姑容之,我自有说念。”劝女归,嘱其不可声张。其父备银密往江西天师府控之。越日,女乃泪向杨曰:“时劝汝与妻和好,不可切近我身,而蓄妻之怒也。

    尔不听,令我命丧于尔之手矣。”杨曰:“爱莫如我,胡为出此言也?”女曰:“ 尔岳父告在天师府矣。已遣神将围住,不成逃此一劫。”杨犹慰之。女含泪梳洗。天光结拜,红日无云,只听轰隆一声,地若变嫌,而桌上水碗中浮起寸长狐狸也,女亦不见。

    杨大哭失声,鬻棺收殓,将狐之简单穿戴服物,尽入棺中,造墓以葬。而杨坐亦哭,卧亦哭,东说念主慰之亦哭,两目失明, 医治乃愈。今所画鹿,形虽如前,而神全无,杨亦苦之无极。于今有东说念主向问,杨仍然哭而诉焉。

    野史氏曰:妖之为害也,天宜击之。是狐知杨乃饿夫,化女教技,使之口,以延其生,可谓仁矣。天复以雷灭,岂天师之轻信东说念主词,枉于施法哉? 盖杨本饿夫,自得此狐,几成豪富,狐已犯违天之条,故不周到其死焉。得此一断,杨当释然安其命矣。

    养 鸟 报

    予闻以外祖母言, 山西安邑县, 有一富室,万姓, 性甚鄙吝。好养雀鸟,凡禽中之百舌、画眉、鹦鹉、别哥之类, 俱以金丝璧笼贮之。每当春夏之交,园林深处,翠竹菁密之间,爱其闲关调舌,声韵动荡,提笼悬杪,挈酒携柑,静以听之,独领天机之妙,竟忘东说念主世之情。偶有客至,从不杀鸡炊黍而食,即贵胄到门,使子弟迎之,亦不现形出面,真所谓泉石膏肓,烟霞痼疾者也。庭中悬一绿鹦鹉,设以铜架,系之金索,能作主说念主言,名曰绿衣娘。灵慧高出,凡耳有所闻,即口能学之, 而况毛色鲜妍,饱读翅而舞,绿羽衬以红毛。万曰:“ 绿兮衣兮,绿衣黄里,此禽中之嫦娥也。”一日夙兴, 万往视, 扑架而毙。扼腕欷歔良久,命小奴用木匣贮而埋之。忽报邑宰往乡相验, 途经其门,遽入拜之。万使其子见之,宰怒。万不得已出见。乡间东说念主从未见过官长,且以父母官莅此, 仪仗明显, 驺从吆喝, 更觉显著。一家匆遽,奴仆狂躁,忘收木匣。宰启视之, 见有婴小手一只,血色鲜红。宰大惊曰:“此乃采生折割之家也,害东说念主不浅矣! 我素不轻入乡绅之家,今忽至此,得破其案,殆有神助,当治之以除民患。”即严容厉声布置关门,追起尸身。万诧异,不成自白。宰令役趋上褫衣,械赴县狱, 置诸深室地阱中,加以枷锁。万不胜其苦。宰反复推寻,不得确情。加以三木,万畏刑招认。总不得其尸身,不成定案。宰又拘其家东说念主服子到案,逐细讲求, 亦无眉目。宰曰:“有手必有身。”又复提犯鞫之。

    文卷木匣,俱在案上,忽闻匣中有翼翼之声,宰命吏开匣视之,见婴儿小手,清脆而动,仍化鹦鹉,飞立匣上,呼曰:“ 万某,尔知罪乎? 尔在囹圄,犹鸟之在笼也。尔用徽??,犹我之索拘铜架也。怨已报矣!”遂飞去。一堂喧然,共讶养鸟取乐之报也。

    案始释。万虽赢得家,而家产已破,悔无及矣。

    野史氏曰:祸之来也, 由于孽。初以膏粱可恃,而马虎禽族,取其能启耳目之欢,以消闲游之日。残不加痛,死不加怜,不知天之生是物也,何尝有巨细之分;而其畀是德也,亦何尝有厚薄之殊,奚可恃东说念主灵于禽,张罗以收之,牢笼以键之,生而育之,死而弃之,其凶残尖刻,蔑以加矣。无怪拂天之怒,化其形而陷其罪。天不置之于死者,究由东说念主贵于禽耳。然身罹无妄,荡尽家产,天故示之,认为爱育禽鸟者戒。

    卖 监 生

    世之以贫而起家者,多由细水长流,喜占低廉;因以低廉,致有损失。浙东说念主有姓陈者, 始为佃佣。有子四东说念主,同力谐和,春则锄雨犁云,冬则樵山渔泽,妻孥织席衣, 渐成小康。心想体面,欲托京客代捐监生。既惧银之过大,又防吞之不捐,夙夜彷徨,焦头烂额,仍然一老农夫。其邻居监生王姓者, 深知陈意。将届除夕, 无以卒岁,欺其不顾猛烈,只图低廉, 将机就计;将机就计,以监照与之卖之,彼必受饵乐从,吾可安耽过年矣。谓陈曰:“ 子欲捐监,必托京客。今之着实者,宁有几东说念主? 见银图吞者,相同有之。且部价难减。不如将我监生买之, 我愿让价。

    子怕吞银,我将监照交与收执,老靠已极。我为民,子为监生,怎样?”陈曰:“ 要银些许?”曰:“一监生须捐银一百三十镒,今让三十, 子与我百金可也。”陈曰:“ 八十金才买。”王曰:“ 如命。”陈曰:“ 年内先交三十金,余俟新年二月付毕。”王以挪措无门,得此三十金,亦可度岁,又许之。陈曰:“尔将监照卖我,必要立券,免生后悔。”王遂写据,并监照交与陈姓。陈取银三十两与之。余银王亦欲其写立限字。陈亦邀东说念主书据, 而画押交之。王得闲适过年。至元旦,陈戴顶欣欣惬心,敬神拜祖拜年。邻居问曰:“ 子何时捐纳功名? 吾辈竟不知也。”陈曰:“ 王某已将监生卖与我矣。尔等往看王某,已不戴顶矣。”邻众笑曰:“ 他物可买,功名不可卖也。”陈曰:“ 功名以牌照为主。今王之照,已在我手,亦不怕其翻悔也。”众曰:“ 牌照载明三代资格,子能买照,不成改其三代资格。若使官知,或被密告,非特不成戴顶,并欲治冒滥功名之罪。由此,尔家业恐不成保也。

    速还之为是。”陈曰:“ 我已付银三十, 奈何?”众曰:“ 弃之为妙。”陈即往王家曰:“ 凭照戴顶,众认为不成将子之照作我之照也。吾将照还汝,即还我银也。”王曰:“ 卖买分明, 不成翻悔。尚有五十金,吾已抵用,尔有票在,至日不可减速。”陈曰:

    “众说买照有罪,吾以农夫受刑有毒吗,何足为羞;子宁愿出丑乎?”王曰:“我用功甚矣,监生尚欲卖东说念主,焉惧出丑? 子赖银, 吾将控之。”陈见事不谐矣,挽邻居说情, 又与王银二十两,始得还票纳照,以至喧传一时,竟为好意思谈。吁,更无长物者,当守故拙辛苦;乃竟自忘成立,而妄欲附于青衿之列,致手胼足胝之资,轻送于胡想乱量之事。从知儒与富本为相忌,故王以监生而至贫,陈以买监生而丧财矣。

    虎 拆 家

    乾隆己酉,四月间,浙宁西郊,大虎失依傍之山,而迷行平畴之所,四野横跨,爪印如盘,民皆狂躁。罂湖乡有王永春者,为富不仁,丑名满邑。其庐前后皆河,园栽绿竹,房虽玲珑,而东说念主甚朦胧。早起从后篱门出,过桥, 遇东说念主, 指虎爪印而视之,曰:“ 虎已至境矣。”永春急闭篱门,忙趋至前, 欲关门以杜虎患。谁知虎见林箐深密,认认为山,径由进屋。其厅之西室,延一蒙师周秀才居之,以作书馆。馆外有巷子一条, 邻居季子,携书上学。虎见之, 即纵身扑去;虎力过大, 而逾季子之头,惊仆倒地。旁有一东说念主,手持棍击之。虎用爪持去, 而若东说念主之头面皮肉尽脱去,而流血漂卤矣,不多而殒。虎入书馆,向床坐视,而周秀才蒙头裹衾,魂飞天际。不多虎出,周秀才即luǒ身逾窗而逃。虎至厅,入厅后间,满房皆酒, 三层高叠。虎倚酒坛,贴身搔痒。坛侧跌地, 而声响如炮。虎惊乱跳,一间,尽如泉涌,百余缶瓮,尽为瓦裂。慌入左门,进王永春内房,胪列光芒,金光灿烂。虎见异境,又复乱跳,跳入床上,虎身重而藤床已穿,虎陷其中。虎用劲纵之,而床架在虎颈,虎带枷横行直击, 冲至东则东物尽, 冲至西则西物尽。迨虎脱枷,而胪列俱离散如柴。虎出院中,遇墙则倒, 拼壁则穿。王永春见虎势凶涌,入城报官会军门委营弁二员,围枪兵十六名,躲身施枪。弹至虎身,而不成穿皮, 虎亦不知也。邻居之强有劲者,俱登瓦上,穿穴而视, 想欲以计毙之, 总无良策。

    一东说念主意虎昂首开口而坐,用三寸许大毛竹,直插其口,虎嚼竹如蔗;以石掷之,不惊不动。虎烦则口覆地而啸,地皆变嫌;偶尔施威,背高丈余。官兵皆退, 民亦无法可致。傍晚, 虎进巷子,倚壁踞之。一东说念主轻步入室,从壁隙力施长刀穿去。虎觉身痛,直纵出来。一屠夫一棍击去,适中其鼻,头眩颈屈,众棍皆击而毙。虎虽除,而若家之渠渠厦屋,尽为凉亭矣。虎入厅,量其身长九尺,尾亦长九尺,重八百斤。四术士女,云集而来不雅者,如蛀如蚁。二亩之宅, 焉能容数万东说念主之足, 于是高竖数丈杉木,系之屋檐,虎悬木上。夜燃巨灯以灼之。不雅者如市,三昼夜乃稀。剥皮以献神,手脚座褥;剜肉以赠邻,各尝异味。肉色如灰,而臭气如烟,味带咸而韧如革,虽成心齿,不成碎其一脔也。其须可作牙签,齿长三寸余,可作石堑。是虎之大极矣。酧神演剧,答谢力士, 葺治房宇, 以花数令嫒。居之日,伥鬼失虎无依,昼夜侵犯。又延僧建醮驱之,乃安。安不多日,官欲虎骨,永春不允,官许银二百售之,永春贪财而送。

    讵知官收骨而负银,永春又上控各宪,批准给领,乃散,家去其半。是虎之来,为拆其家而来也。永春简单尖刻成婚,而安如盘石,不畏官势,不惧民害,破其家者,唯有虎也。是永春应以虎而破家,虎应以永春而死矣。两者之害,神使之也。

    延安府署楼

    壬戌夏月,予时病疟,杜门悬车。大雨时行,终夜不啻;天晓晴霁。日上三竿,起而坐食。适姚农山来访,予曰:“ 益友远来,有异闻乎? 盍为我言之,以供他日西窗剪烛之谈剧也。”姚以事有奇异,喟然曰:“ 先严官陕中时,刑名幕友张玉斋言:延安府署,西有小院,中有楼三楹,对面有廊庑,扃管有年。逢太守新莅此任,加一封条,按任粘加,而条堆成寸矣。乾隆年间,太守某,延金先生号抱谷者,入主讲席。宾主极称相得。夏月苦暑,想欲得一凉处,与太守曰:' 西楼宏敞,曷不启之?’太守以多年扃闭之室,前东说念主不敢居此者,有故也;与其居而不宁,不如顺其旧而得安也。先不满豪胆壮,曰:' 室应东说念主居, 有东说念主闭之,必有东说念主开之,此一定之理也。开之,知其从何而闭也;即有怪,吾不畏矣。请即启之。’太守命仆开之,见枯枝败叶,罩满阶除;鸽翎鼠粪,平铺堂构;蓬蒿塞其径,蛛网当其天。又鸠工拂尘去垢,铲草洗苔。自日上三竿开门,整洁实现,而夕阳已颓,月上东墙。涂垩饰壁,铺案陈几,与先生次坐西廊,品茗歇凉,恰有一种情致。

    “忽伺候者仰面见对面楼上,有少年服女,将头取下,置于膝上, 持栉梳洗,项血飘舞, 洒如细雨,沾入东说念主身, 冷如霜露。

    一股凉气难堪,众皆哗然奔轶。太守亦为毛竦,起而出墙,见奔轶诸东说念主,仆卧于地,有咬牙击齿者,有饱读寒惊怖而声唏嘘者。

    太守即命扛卧于房,设法医治。惟金先生不出,太守曰:“ 真胆大也。”令东说念主入视之,不见;寻至楼檐后厕中,倒仆于地。急接济而出,昏昏然不知东说念主事。以姜汤灌之,片时乃苏,问之渺茫,亦不明缘何入厕也。太守劝曰:' 先生不信我言, 至鬼神戏侮。’令仍闭之,越日皆愈。

    “先生又曰:'妖由东说念主兴,予立心高洁, 何惧鬼物? 吾有法以治之。’次日,先生用报竹炸药,轰然击之,烟结其房,不见东说念主面。太守令东说念主舁梯,率壮丁健役数十东说念主,持械参军,一拥而登楼。逮进楼间, 中列古画,两旁胪列樽,虽是瓦击, 悉由古制,片片剥落。左边一房,牙签玉轴,缥上否认有字, 皆蝌蚪文,东说念主莫能识。后至小楼觑之, 见绣帘垂挂,帘丝半脱。室内箱床妆台枷,无不整洁。启帷视之,见翠被锦衾,似有东说念主睡,触手成灰。中有无头服东说念主,luǒ体干枯,不识何代尸身。太守具棺而殓,葬于北邙山下,文以祭之,诗以吊之。文已无传,惟诗尚紧记七律驱一一联'半躯骨血今犹在,独卧高楼数百年’之句。金祖宗命仆洒扫洁净,携衾下榻其上。后闻居之亦无他异。”

    查延安府,乃陕之边陲,或疑即李华吊古战场处也。是女之尸,盖以兵燹倾陷其家,贼逼不从,愿以身殉,保全名节。治后荡平,室改为衙,见有女尸,扃而封之,白骨闭户,无怪作祟;而官之居此者,不外物换星移,只求避凶辛苦, 故历加封条。

    今金以避暑而开,太守整其房,瘗其骨,则死以入土为安,住之者自亦适然矣。

    吕 大 生

    黔之四方井,有地皮祠,甚著灵异。乡有银会,用骰摇之,以点多者得银。乡东说念主吕大生,遇会期, 想想得银, 梦中竟出呓语。其妻闻之,次早,劝吕赴祠,焚香点烛,许诺求得。吕如其言,拜跪祈祷。祠中设有杯, 分上中下三等, 凡祈求者, 掷之,以验神之许不许也。吕亦掷之,得上上好意思签, 认为神已许也,欣欣惬心。及至摇会之家,世东说念主已皆,骰子入盒,令吕先摇之,启视,则共成六点也。见如斯少色,焉能得会。暗想竞逼真灵,何于我独不施灵? 后诸东说念主以次摇之,俱成六点。众议准先不准后,吕得五百金,益感神之灵而奇也。刑牲虔酬,喧传一时,香火更甚。其后士东说念主敬神,宰鸡沥血,用鸡毛沾在神槛,神像亦为鸡血蒙胧。是虽为敬,而似乎亵之。乡东说念主议令东说念主酬愿者,只以鸡冠沥血而奠,随即放之祠外。山上庙祝, 无须喂养,鸡亦不往他走,恶兽亦不食之,更征其异。前以一草亭而供此神,近则改建祠宇,金光灿烂,自满夺目。予奉差过此,停舆而望,山亦秀媚。是盖由于山之灵气,而结成灵异之神也。

    送 钟

    广东为肥沃之区,重在洋物。民间凡有喜事,莫不斗丽争华。昔有大宪生日,官闻东说念主商,各献奇珍,投合趋逢。洋商某,想内陆宝物,衙中都有,惟以舶来品为重,遂出重资巨万,购得泰西自鸣钟,高五尺,机关灵动,八音克谐,依期呈牌,不爽毫发。

    至期呈送,为显者寿。斯时僚毕见,和容愉色。忽见家东说念主手持红柬曰:“ 洋商送钟,请谒拜寿。”大宪失神,怫然愤怒曰:“ 吾位极东说念主臣,欲享期颐之寿;他物俱可送,何独送我以钟? 钟与终,字不同而音同,使我心胆俱裂,是该商明假此以咒我也,情殊可恨。”即令东说念主将钟携至大堂,用铁杵击碎,将商发县讯问,亦不排宴享客矣。洋商挽东说念主求饶,不准;后情与面俱到,乃已。

    是商欲以钟而见长,今反以钟而贾祸,从知话言固当严慎,而送礼亦应审音。吾故载之,认为刻意献媚,各人自危者,作励颂焉。

    海中巨鱼

    海中巨鱼,《名东说念主说部》已言概略矣。予闻潮洲澄海县,有泛海生意,姓金名镛者,驾洋艘出樟林镇口,放大洋。浪高风急,水如飞立,横冲直击,左倾右侧,舟中东说念主摔倒头眩,呕逆不竭。忽见水若蓝色,突起一山, 横于舟前,约长千丈, 乍沉乍浮,至夜始消。又一日,满海无风,而船浮水面,胶滞不前。倏而水面高百余丈,咂水有声,舟如横侧入深洞中, 阴霾意外。

    舟子曰:“入鱼腹矣!”汇集而泣。忽闻大潮声起, 将船涌出水上,高十余丈,飞至山前沙滩而坠。舟子曰:“ 吾生矣。此乃巨鱼喷水,带舟而出也。”遂与舟子上岸。行至山下, 见有住户,问曰:“ 此伊蓝埠也,地属琉球, 去闽广万余里矣。”遂易薪米,将船修补而归。

    夫寰球之大而莫测者,莫如海;而物之大而莫测者,莫如鱼。庄子曰:“ 北溟有鱼,其名为鲲。鲲之大者,不知其几沉也。”沉之鱼, 而遇数丈之舟, 吸而入, 喷而出, 鱼亦何尝知也。噫! 世之东说念主孤高为大者,盖亦井底窥天也。

    山 和 尚

    浙之於潜县,岩峦耸错,草木茸菁,歪邪恒多。邑有大村,离城百余里。村东说念主有谭升者,入城省亲,行至半路,夕阳已颓,禽鸟归巢。遥看前山林麓,烟光迷离,急趋赴之,乃茅庐一缘,围以栅栏,灯火荧荧。中稀有东说念主,据地而饮。见客起立,盘考何来。升告以迷途至此,乞暂借栖,遂同入室。数东说念主饮毕,匆遽而去。孤栖独宿,不成成寐。夜半, 月色结拜,照见山腰。

    有怪缁衣露顶,舞爪张牙,直趋而下。至茅檐,穴隙相窥,知内有东说念主,即伏地跪拜,起即开口,咬开栅栏。正欲穿屋,升恐甚,欲匿无由;适稀有东说念主回,其怪遂遁。皆声喊追,至山湾,隐形不见。众回曰:“ 此怪名为山沙门,盘踞此山,百过剩载, 喜食生东说念主脑。我等烧炭者,东说念主众气旺,喧扰其巢。前月乘某等入窑,将炊夫啖食。子不遇我,几饱怪腹矣!”升闻之,坐以待旦,急同窑东说念主担炭而回。

    夫怪,阴物也;东说念主,yang物也。阳盛则阴衰,阴盛则阳灭。兹怪之畏烧窑者,以其阳之盛也。今升以一东说念主而遇大怪,阴盛极矣。适遇众回, 乃免; 亦由若东说念主之不应饱怪腹而然也。孔子曰:“ 死生有命。”物难自主矣。

    骤 长 东说念主

    广西宣化县署中,有一更夫,力大东说念主懒,谁倩为佣,迫于饥寒,因充是役。一日病伤寒,满身骨节悲惨,呼号五昼夜,而身长七尺余矣。肩不见宽,腰不见广,长处辈惟骨,故站如竹竿。

    前之能肩二百斤者,今只肩三十斤。左江王总戎闻之,招入队伍。教以弓箭,仅能决拾三力之弓;教以鸟枪藤牌,回身固慢,进退亦迟,纵跳更不成矣,竟为无须之物。于旗锣耀门,出而拜客,登场操演时,令其掌伞。官坐飞速,若东说念主站于地下,头与顶帽皆,撑伞当日,甚为合式。王总戎亦深喜之。

    夫东说念主之生也,骨骼天成,长辈不成使之短,短者不成使之长。今若东说念主于丁壮时,一病而长加其半,且能于五日内,筋骨皮革,骤长三尺,皆非肉比,怎样能长于一时焉? 虽博于古,精于理者,不成穷其是以。此真异事,可书之以博闻见。

    泥皂隶赊酒

    维扬瓜州,有一庙, 中设神像,两旁置判官以外, 又塑皂隶,身系腰牌。内有一皂隶,常至酒肆沽酒而饮。肆中东说念主问之,乃曰:“作寓于庙内也。”一日, 向肆中赊酒一壶,肆中以时常来往,熟认其面,与之。问其姓名,而记之于簿。次日又赊一壶,三日又赊一壶,其后不来沽酒,亦不还酒钱, 携去酒壶,亦不送来。肆东说念主往庙问之, 并无其东说念主,心甚异焉。出至神殿,见旁立泥皂隶, 面庞逼肖赊酒之东说念主,酒壶在于足旁。肆东说念主疑曰:“ 宁赊酒者,即此皂隶乎?”因视腰牌姓名,与赊酒者推敲。

    提壶启视,酒剩半而皆水矣。喧传一时,惑起群心。于是有烧香点烛者,有以图事而许诺者,求之颇应。其后烟草盛于中座之神。

    夫庙之塑皂隶也,不外功德者为之,初不计其活而灵如是也。然物之成也,必有其数;有其数,必有其运。昔者袁柳庄见一时塑成四神之像,为之相之曰:“荣华贫贱也。”后一庙里下,科甲不息;一庙里下,仓满箱盈;一庙里下,褴褛筚路;一庙里下,跟官著役。数百年来,竟无变迁。此盖由神之数而定也。是皂隶盖亦数应灵,而运亦应兴也。

    泥皂隶破案

    江南之苏松常镇,浙江之嘉兴湖州,凡城隍庙中, 遮蔽皂隶,皆红尘得时皂隶,出资鸠工,自塑形像于旁。高帽皂衣,腰牌书己姓名,望身后可作阴间皂隶也。常州金匮县,乃康熙年间分出,以王乔林知事事。新建城隍庙,装设神像。其时有皂役吴太者,即塑己貌于旁,书名姓于腰牌之上。是皂隶也,平时心极慈蔼,见竹板之厚者,必磨刮以薄之;枷之重者,必设法以轻之。迨后王乔林作古, 有作城隍之说; 而吴太亦接踵而一火。庙中皂隶,咸不灵应,惟吴太独见其灵,来者不拒。土着因其灵,将其像扛至下旁,南面而立;百余年来,香火独盛。

    乾隆中年,新任知金匮县事者,到庙行香,见而怒曰:“ 皂隶何得向南,急舁出毁之!”众民求之曰:“皂隶素著灵异,救东说念主之难多矣。安其灵,就是以安民也。愿公仍循其旧。”令曰:

    “若是灵异,现存一案,着即显灵破之。”具案某与某富服通奸已久,其服以二子长成,俱已娶媳,不甘从头秽事,令儿辈愤恨,力拒之。某于中秋日过富服家饮酒,兴起,复欲话旧,服坚不允。服亦赏节,大饮醉卧。某即携刀潜至其房,将服连戮三刀,即毙。某即逃脱,年余饬缉不获。此案即着皂隶护差,获犯破案;限一月不破,即毁此像矣。

    后某逃至海边,想欲帆海,忽见有一船来,皆是乡音, 问曰:“公等何邑东说念主氏?”曰:“金匮。”又问曰:“ 上年杀死某服之案,县中作何目的?”众客曰:“某服好好在家,案已睡眠。”某曰:“ 可与我乘船归乎?”众曰:“尔乃乡亲,有何不可。”某即附船回里。甫上岸,差即获,归来视之,客无船无矣。送之于官,官问之,曰:“ 能收犯于沉以外, 获犯于目前之间, 真灵异也。”杀牲酧神,并享皂隶。

    由是民间祀神者,神前用大五牲,皂隶前用小三牲。至岁时伏腊,祀享者连气儿不息。其子孙在庙伺候,收三牲酒饭,盐其肉,晒其饭,节其酒,运之家,可食数月。夫庙中皂隶有八,缘何独灵此一皂隶者? 盖高洁为神,皂隶奚不错神比,然不雅其简单忠厚为怀,自无恶迹;无恶迹,可依神为食矣。其子孙得受其余者,亦忠厚之报耳。谚云:“ 忠厚东说念主常在。”此言有至理存焉。

    异 疾

    高淮皆东说念主,有内侄某,十五岁时,曾得一病,每小遗则阴囊悲惨,如有东说念主阉割者,溺中有红白牛毛数十茎,后数月,不治自愈。又新村刘乙,盛夏有事赴郡,迟误月余,忽腹中痛不可忍。

    房东恐其病毙遗累, 令两东说念主扶出。刘亦无计,急买轿子驰归。

    伊伊系列

    延医治之,医念刘久客他所,燥热炙,郁火内结,用大黄、芒硝等剂下之。三剂,忽泻黑壳小虫升余,水干则群然飞去。病虽治,而医者不知何症,后亦无他异。书之以俟扁卢叩焉。

    鬼 误

    安徽八卦门外,尤、刘二姓,比屋而居。尤常出门,妻在中庭,折腰缝纫。日午,有好意思服东说念主,风致娟然,飘忽而进, 遂于庭前问:“ 是刘家否?”服猛答曰:“间壁姓刘,我家姓尤也。”好意思东说念主羞缩逡巡曰:“ 是我演叨来找他。”遂出。尤服责纫女曰:“ 谁开大门,都不关耶?”趋出,见门扃闭如旧,母女惊异。是日,刘宅亦见好意思东说念主进门。夜静,其妾无故自经, 脚不离地, 惟以细红绒线扣套颈上辛苦。鬼既以冤孽索偿,而犹未辨其姓氏,万一误索,不知阎君缘何处之?

    某 中 丞

    一宦家子,远游滇南,与大中丞某公有旧,留居于署,款洽颇优。夏季苦暑,偶与诸友谈及鬼事, 以消炎闷。正在喧闹间,而中丞适至,闻之曰:“ 各位喜谈鬼耶? 曾见鬼否?”众曰:

    “未也。”

    中丞曰:“ 吾曾见之。昔我在粤西郡守任时, 同乡同庚某公,为邻郡司马,情致筹谋,消息不竭。不多司马病卒读,子幼家贫,我即解囊厚赠,遣仆送柩,偏执眷北归。方将两月。一日,阴云惨淡,时已申初,忽外投一刺,上书司马名,大惊问之。司阍对曰:' 某亦心骇,已自暖阁后窥之,见某爷立马待于堂檐之下。’余想幽明迥隔,不成相见。今来拜,必有异也,即开门请见。形神笑颜,恍如简单,曰:'世上东说念主在情在者居多, 兄乃死愈加怜,运我死尸,遣我妻孥,使各安桑梓,真有义也。特来拜谢。’余问曰:' 吾兄已应修文之招,得无误耶?’对曰:'不误。

    天主念我一世无欺东说念主事,简为江右某郡城隍,兹由此往。念兄情同骨血,不避嫌疑,故来之。’余曰:' 灵敏高洁为神, 尊驾可称无愧。未识庸无为碌如我者,终怎样也?’对曰:' 兄居心行政,可质神明,异日寿逾七旬,功成万里,节钺之任,夫复何疑。

    但嗣后心无过细,用无过俭,以养中庸,是弟所望于兄者。’余曰:' 敢不书绸毕生佩之。’言毕,茶至,嗅之而不饮,立身告辞。

    送之大堂,揖让上马,从者如云。行至仪门,大风陡起,蓦然不见。因即专东说念主赴江右某郡探听,知是府城隍庙,修葺见新,开光未久。询之土着,神极灵显。余复焚牒以贺。嗣后无闻焉。

    余今七旬有二,屈指计之,快要二十年矣。自忝擢封疆以来,恒想'心无过细,用无过俭’二语,实我居官良方。故不管官衙私居,以及旅传舟舍,必将此二语铅錾座右,高下表里,不议我为刻者,皆好友谆切相告之功也。”

    言毕,一友东说念主曰:“夙闻大贵之东说念主,鬼神畏之。公有一命之荣,而白日鬼与周旋,何此鬼不畏贵东说念主耶?”宦家子曰:“ 鬼神何可概论哉? 阴阳虽无二理,邪正自分两途。使司马而为邪鬼,将避正之不暇,宁敢分宾抗礼、相与话旧乎? 如司马者,既以事无欺东说念主,得受正神之位。我中丞居心行政,可质神明。其阴阳虽隔,而高洁推敲,故得此二语,即为毕生之金石。是二话即以报中丞之德也。”众皆欢笑而散。

    宦家子在滇,深荷中丞嘘植,稍得肥沃。次年冬, 中丞以疾而终于节署,宦家子为之计帐公私,送归原址焉。

    狗哺婴儿

    有狗而哺婴儿者,嘉庆丙子事也。李生从钦州来,见余志近日异事。阅至狗酬金一节,曰:“狗之奇,无有奇于钦州之事者。此耳所未闻、目所未见、史所未载也。广东一东说念主而娶三四妻者伙矣,名曰并妻,以长为尊。钦州某乡士民,家康过佚,有三妻。长妻妒而独。次妻生一子,甫三月。其夫远出,日詈群妻;咸碍名分,忍辱负重。一日,次妻见子甜睡,过邻家闲话。

    长妻窥其床独睡婴儿,而母不在,窃提其儿,弃之秽室。次妻归,不见儿,出而喊曰:' 谁抱吾儿以往?’邻曰:' 并不见他东说念主入尔室,出尔室也。’寻之无踪。私想之, 必独服藏而欲害是子也,不敢插手,惟昼夜与呜咽辛苦。旬余日,夫忽回,惊知之,即向长妻跟追。初犹不吐, 痛击三四次,刑楚难忍,方告前情。

    忙入秽室,见母狗俯息草窠中,乳小狗,兼乳婴儿。急抱儿走,喜告次妻曰:' 儿已得矣。’次妻曰:' 儿在谁家?’夫曰:' 余家之狗,慈于余服。昔者令尹子文, 生而弃于野,虎乳之。今是子弃秽室而狗乳之,他日必出东说念主头地,须珍护之!’对长妻曰:' 狗尚知悯东说念主之死。女儿不死, 乃命也, 命难夺矣。何苦用此独心,以成臭名乎? 且杀子有条,子其改之。’长妻默默不应。相安数月,夫复出,辱逼更甚。次妻避其锋, 抱儿归母家。其兄恨极,控之于庭。刺史唐直圃,亦早闻狗哺婴儿之事,准其词,而传其长妻至案,大加呵斥。行将次者所生之子, 交与长辈,令好好赡养,谕曰:'子之恶已成案矣。若再起恶屋恶鸟之心,而暗灭是子,当重治以罪,不再宽容。’”

    夫兽之中,依东说念主为食者有毒吗,狗也;以其性之近乎东说念主也,故能管家,能知酬金。今能知主东说念主之儿而恤之,分其乳以饲之,是超乎众狗以外,而实类乎东说念主也。吁! 世之欲食东说念主、欲杀东说念主者,不知凡几;则是狗之不若也,可恨也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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